蒲黄榆说:上海万圣节狂欢,中国政治的黑色荒诞
编者按:这是黄榆为美国之音撰写的评论文章。这篇特约评论不代表美国之音的观点。转载者请注明来自美国之音或者VOA。
2024年10月的最后几天,中国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紧张气氛中。这种紧张,超过每年6月初那个30多年前大屠杀的纪念日、也超过每年两个政治会议期间的戒备程度。京沪两地的大学教工都全员上岗,北京的街道、路面、和地铁站点密布警察,而上海的情形最为夸张,从乌鲁木齐路到巨鹿路,警察、辅警和便衣多到让人怀疑时光倒流到两年前的白纸革命。
不过,这些紧张气氛不是因为9月以来的经济低迷和失业率高涨,也不是因为中国准备向台湾发动军事行动,或者美中关系趋于紧张,更不是2011年茉莉花革命爆发时候的情形,仅仅只是因为几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时点的重合。当然,更重要的,是在这样一种紧张中,在上海-北京当局前所未有的高度戒备中,外界看到了中国政治的黑色荒诞。它把上海变成了今天的香港,一个通过人民的狂欢还能意识到的革命城市的废墟。
上海年轻人的狂欢
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,上海的年轻人们早早就串联起来,从周五晚上开始了连续几天的万圣节狂欢。只是,就像从北美到欧洲,今天的万圣节已经少了最低限度的宗教色彩,在商业化的同时变成了大众喜闻乐见的变装狂欢。
例如,就在上海年轻人狂欢的周末,台北举行了盛大的“同志骄傲游行”,这在华语区是仅见的。而昔日的香港,此时此刻,从铜锣湾到兰桂坊,也必然地如同节日的海洋。上海的万圣节狂欢,虽然最初模仿东京、香港的热闹,但如今,特别是新冠疫情后的两三年,上海万圣节的变装狂欢已经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。
去年此刻,上海年轻人以cosplay的方式集体表达他们与上海的联系、对上海这个城市的感情,成为上海年轻人目前可能唯一的公共纽带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,大概算是模仿疫情期间的所谓“大白”,还有根据李碧华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《霸王别姬》里被红卫兵批斗的程蝶衣。而今年的上海街头,年轻人除了继续模仿鲁迅、打工的“牛马”,还有特朗普、波尔布特、自由女神等等形象。只是,几乎所有这些政治形象都无一例外地遭到警方扣留。
事实上,今年万圣节前夕上海街头的警力之多、对年轻人之防范,丝毫不亚于两年前白纸革命爆发时的戒备程度,甚至有过之无不及。早在10月25日之前,就不断有上海年轻人在前身为推特的社交媒体平台X上爆料说被警方电询和警告,核实是否购买了精神病服、是否准备参加周末街头活动等。看来,中国网警不仅严密监视微博、微信等社交媒体,也没有放过对淘宝等购物平台的扫描。
在街头,25日晚间,上海的年轻人聚集在巨鹿路一带,警方严阵以待,见到穿着怪异的路人即要求脱下,遇到拒绝脱下的则送到附近派出所,登记身份证、地址和电话后才放出。不过,这些阻吓连同当晚的冷雨都没有浇灭年轻人的兴致,他们以游击战的方式,以近年来中国流行的所谓citywalk的方式流动着。
到26日晚间,成千上万的青年人转到中山公园集结,并且喊出了要自由的口号。27日,中山公园被关闭,但是从长乐路到复兴公园,甚至晚间的静安寺地铁站,都站满了变装的上海青年。间或穿行其中的警察还引发大声喝采。他们并非错认警察制服为变装的同道,而是把警察的围堵看作了狂欢的一部分,一个巨大的超现实主义的“梗”。
这或许正是今年万圣节在上海的特殊气氛。上海的年轻人与封堵的警察一起,把一场自发聚集的娱乐活动变成了一次大规模的、有组织的社会表演:由于警方无厘头的紧张,连商场里的大型玩偶都不放过,如同对待恐怖主义可疑物一般认真探查,将这场娱乐性的社会表演变得无比荒诞、极富戏剧性,让2024年的上海万圣节前的周末狂欢成为一场真正的节日,把一个舶来的节日变成了真正属于上海年轻人的本地节日。
这让上海的青年群体再次成为世界媒体的焦点,让上海取代了北京成为中国当下最富创造性和革命性的城市,也让这场越来越富有政治趣味的万圣节狂欢扩散到了杭州和广州。
黄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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